发布日期:2025-06-25 20:08 点击次数:59
《遗神》是青年作家王若虚创作的一部架空历史题材长篇小说。
故事从秦二世太子扶苏继位开始说起,时空也从这里开始分岔……
十四世纪初,辉煌的卫朝灭亡,天下四分五裂。长江以南、东海之滨的扬国都城内,年轻的曲少毫官阶低微,整日伏于酒馆茶肆,旁听市井传闻,撰文汇报上级,毫无前途可言。
某日,身负外交密令却又声名狼藉的渤都国特使离奇死亡,让曲少毫在机缘中成为核监院官员居游刃的助手,二人先后查探“金酒案”“虎牢案”“皇族案”“焚宫案”四起案件,在深险的朝堂角力场中苦苦寻觅真相。
微末小吏的成长之路,成为文明分合的微观镜像。在时局变动的洪流中,百姓、寒士、权臣,乃至皇族,各自走向未知的命运。
不知朝堂深浅的小吏
步步高升,却举步维艰
他负责记录真相,却亲历一场场谎言。
展开剩余90%《遗神》
王若虚 著
KEY·可以文化 | 浙江文艺出版社
2025年4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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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因无迹,却牵出多方密谋;
官场无声,却步步杀机暗藏。
小白、那多、陈楸帆、何袜皮、
黄德海、蔡骏、蔡崇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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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酒案
(节选试读)
哈臣额狼·冬尔信,卒时年四十二,在东扬国担任渤都特使已有两年,和曲少毫来都城几乎是前后脚。区别是,曲少毫来,东扬城只是多了个无名小卒。哈臣额狼来,东扬城多了一大祸害。
光是曲少毫自己的小说汇报里,哈臣额狼的事迹就不少:两次违反规定在城内纵马;被太司纠严词训诫后稍微收敛,改成出城骑马散心,踏坏民田、往水井撒尿之类已经算当地百姓的幸运,运气不好的话,草房顶上会留下渤都特使的箭矢纪念品;光天化日喝个烂醉,在大街上鞭打根本没犯错的从奴;大冬天袒胸露乳,闯进神农会的庙庵参观,打算跟神农像比赛掰手腕;特使府邸采购酒食,商人能否拿到结款全靠运气,不结款,商人也不敢催——要是不卖给他们,司常衙府的人就隔三岔五去商家店铺清查有无走私。
铁雨卫是东扬步军精锐,普通人遇到都要后避,哈臣额狼看到护卫府邸的铁雨卫有谁骑好马,死活都要抢过来骑几天,骑得马儿元气大损,难以恢复。哈臣额狼还笑说华夏的马不行,不如渤都国的塞楞马。
至于流连女闾声色之地,更是家常便饭,无论是十来家高级莺阁,还是那些星散各处的低端柳屋,哈臣额狼一视同仁。
据说,他进去的房间,都能听到姑娘的惨叫。
东扬城的百姓,都管他叫“北狼”“冬狼”“醉狼”。这匹天天泡在酒缸里的狼,竟然不是醉死的。堂明山上的大医士给出了鉴尸文书:中毒身亡。
去使臣府邸的路上,居游刃把大医士的结论告知曲少毫。
曲少毫道:“不管是谁,都替天行道了。”
居游刃叹了口气:“然后由我们来擦屁股,唉,真要查出凶手,百姓会骂死你我。”
逢丧唯白,是华夏文化传统。渤都国人对颜色不讲究,但死者的家人、奴仆、亲随必须剃掉右耳前的鬓角,并用雄鸡血在额头上抹三道竖直的血痕。
六天内他们不能洗脸、沐浴,不能行房,但可以饮酒,甚至跳舞、大笑。渤都族认为人死就是去拜见祖先,是喜事,跳舞是庆贺,笑得越大声越好——越大声,死者就越能听到,拜见祖先之路就能走得越欢快。
曲少毫问,渤都国人连丧礼都要笑,那什么时候哭呢?打了败仗吗?
居游刃咬了口纸提里最后一个糖油子:“据说,渤都人从来不哭,唔。”
松安头港北羽坊,渤都特使宅院门口的青色长条灯笼已经围上白幔,想来是入乡随俗,在门口装点一下。走进宅邸,唯一的白色元素是正院里的白练布编成的奠台。每逢重要官员、名士贤达去世,官方都会赠送此物,布置在其院内或正厅内。
司祀衙府早前已经派府右带着邦梳局负责邦国藩国外交细务的机构。的一干人等来到府上吊唁慰问过,这座奠台正是他们带来的。
曲少毫头一次见到右无鬓角、头上抹血的异族人,忍不住想笑。走在前头的居游刃仿佛背后长眼,转身看了他一下,曲少毫这才咬紧牙,努力控制住面部肌肉。
特使暴毙,副使秀龙多·海木丁就成了渤都国在东扬的最高官员。渤都人名在姓前,秀龙多在渤都语里是“毛笔”的意思。曲少毫不知道起这个名字是他看上去比其余渤都人更文质彬彬,还是身材瘦长的缘故。
秀龙多除了是副使,也是通译,会华夏语言。他在会客茗堂接待二人,请过“特命书”仔细读完,拱手微拜:“原来是清晏伯居公元海的后人,久有耳闻,国主既遣您来查,雾散烟去尽可待,望大夫为我家特使洞明真情,我也好向天大王复命禀明。”
居游刃面对秀龙多脑门上三道鸡血,竟能满脸恳切恭敬,语调沉稳:“副使谬赞,居某深知事关重大,必定尽责,国主心思切急,特下命书,动用全力,这点务必请副使感察!”
秀龙多双瞳微微一转,居游刃身后只有官服样制卑微、年纪轻轻的曲少毫一人,除此之外,什么核监院的提调、通案、安城护随等人员一概没有,空空荡荡。
还真是心思切急,好一个动用全力。
“咳,特命仓促,居某新职到任,来不及带上太多人员……还请您将特使毙命之前的行程通盘告知居某。”
曲少毫闻言,打开黄绵纸簿,毛笔在随行砚上蘸了墨。
哈臣额狼虽是昨日下午病亡,具体过程却很复杂:
前天早上他和秀龙多前往堂明山,在水相殿拜见国主。谈完事后二人回到使臣府邸,中午举办宴席,招待扬国几位官员。下午哈臣额狼出过一次城,“骑马散心”,可惜半途下雨,提前回来了。晚上又去城西的明璃阁消磨时光,半当中秀龙多先回府,哈臣额狼一直饮酒到天将明,回来睡了一个时点不到,忽又起来。此时雨停,他想去城外南郊的野林打猎,府邸里手忙脚乱,给他取了狩衣、弓箭,备好宝驹和篷车——按照礼节,外国特使在东扬城内只能坐车,出城后才能骑马。哈臣额狼就带着护卫从南城门出去。秀龙多没跟着,打猎不是他的强项。打猎队伍行到南郊的唐泽驿稍作休息,特使喝了壶里的酒,忽然就从马上摔了下来。
之后的事,曲少毫昨天就知道了,护随的铁雨卫急忙把哈臣额狼用篷车送回府邸,秀龙多亲自去堂明山,国主连忙派大医士田从容来看病,但用了几种药都无济于事,特使于傍晚病亡。
居游刃听完:“容居某感慨一句,特使精力旺盛。”
“特使此前久经战阵,是沙场骁将,后因膝伤不能长时间骑马。天大王念他战功卓著,特派为使,前来东扬感受丰荣繁华。”
曲少毫鼻子出了一声粗气。
居游刃道:“了然,了然……特使在唐泽驿饮酒的酒壶,现在何处?”
秀龙多答:“铁雨卫护送特使回城心切,手足无措,未曾带回,后专门派人去寻,无果。”
居游刃和曲少毫对视一眼,转回副使:“那,前日午宴,特使是否饮酒?”
“特使善饮,无酒不食。”
“当时同宴的是?”
“水军高帅钱定坤,还有……”
居游刃道:“呃,了然,不必再说。”
曲少毫抬头看居游刃,发现秀龙多也正盯着居大夫,脸上却不像小说裨那样惊讶。
居游刃又问:“特使往南郊狩猎,随行护卫可是现在府外那些?”
“贵国规定,外使不得带兵进驻,特使出行均由铁雨卫随护。”
“了然,了然,呵呵。那么,特使平时携带的酒壶是由府中亲随保管?”
秀龙多答:“特使的篷车里常备着酒壶酒坛,随行随饮,并没有专人负责看管。”
居游刃道:“好酒量啊……”说完拿起茗盏咕嘟咕嘟喝茶,一喝就喝了大半,曲少毫和秀龙多就看着他喝。居游刃散出口气,放下茗盏,对秀龙多笑笑,再微拱手:“居某斗胆再问,前日早上赴堂明山,是在水相殿,殿内除了国主和二位,还有谁在场?”
秀龙多迟疑片刻:“太司纠马明伦,代行太司尉傅灼,另有太统管大夫。”
“再没别人了?”
“没了。”
居游刃缓了片刻:“太统管可是端着金酒爵服侍在侧?”
秀龙多皱起眉目:“居大夫……”
“查案为重,副使,查案为重。”
秀龙多起身,在茗堂慢慢走了一圈,又再走半圈,转身道:“不瞒居大夫,我虽为副使,却不受特使重视——前日堂明山上,特使未让我陪同进入水相殿,而是恭候门外。”
居游刃这次没说了然,只是再度拿起茗盏。
“但一同回府时特使兴致高昂,说了殿内有哪些人,还提到金酒爵,百闻不如一见。之后午宴,水军高帅钱大夫说,近几日就会定下北上商议的将领人选。”
居游刃放下茗盏,起身拜道:“副使已吐露足够,居某感涕。”
出了使臣府邸,二人便上了核监院配给临行大理法的双牛篷车。行出北羽坊,居游刃一改方才老成持重的形象,往车壁一靠,连说,完了,完了,这下完了,唉。
曲少毫问,什么完了?居游刃拍着铺了棉衬的车底板:“什么都完了,不出我所料,国主赐饮了金酒,这案子查下去,你我性命堪忧。”
赐金酒,是国主和外邦使臣达成初步协定的一个关键环节,一个重要象征。水军高帅钱定坤,则是东扬水军的总指挥官。国主上午赐饮金酒,中午哈臣额狼就跟钱定坤宴饮,还提到不日将派水军将领北上商议,肯定是要联合渤都国,对东青开战。
“那,莫非……是埋伏在城内的东青暗作所为?”
居游刃瞪眼:“你天天泡茗楼酒肆泡傻了?真是东青暗作,那可要谢天谢地,抓住那个暗作就行!怕就怕不是东青干的,另有其人。”
“那……是西青?”
“……要不是顾着上四阶的体面,我真想揍你。”
篷车内一阵沉默。
居游刃道:“唉,算了,我也理解,你常年伏于民间,庙堂官场的事不深熟也情有可原,就算听到几耳朵,也是民间讹传。”
曲少毫低头拜礼:“大夫体察。”
居游刃又“唉”道:“还有件最可怕的事,你都未察觉——我几次问哈臣额狼饮酒细节,秀龙多一一作答,丝毫没有反问,说明什么?”
“说明……”
“说明他和我们一样,认为哈臣额狼是中毒,而不是急病。既然中毒,就有人下毒,我们就不得不抓出凶手,就没办法找借口说他是因自身疾病而死,对上面应付交差,唉……”
曲少毫喉结一动。眼前的核监院大理法,谈吐之言丝毫不像先祖居元海。他似乎有点理解,为什么这位居公的后人就在两天前还只是个普通提调了。
“那,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
“怎么办?这个时点……核监院的公飨应该还没开门,唉,先去我家用午膳吧,早饭没吃饱——顺便再跟你说说,为什么咱们两个要毁在这个案子上了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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